[日期:2020-07-23]
文章来源:民盟泸州市委会
作者:民盟泸州市委会

    我的外婆家,和我父亲的外婆家,是挨着的。母亲习手艺,做衣服,师傅是父亲的舅妈,舅妈就把这个徒弟介绍给了外侄。童年的我回外婆家是一件幸福的事,那里有我的外婆家,还有父亲的外婆家。

    记忆中,我需要走一截山路,然后转乘汽包车,最后再走一截山路。汽包车头顶顶着一个大大的绿包,记忆中汽包车总要等很久很久才来一趟。汽包车里男女老少,大包小包拥挤不堪,下车时总会害的我又吐又晕。但是接下来的快乐总会让我忘却来与去的痛苦。

    看见一路桑树,外婆的家就不远了。大张大张的架式,鼓起粗壮的筋,厚厚的底片,油亮的色儿,老远就能闻见生命的味道。老桑树的枝条是每年春始发,秋后剪去旧枝,留下无数条疙瘩,这样长出的桑叶才茁壮,蚕蛾才爱吃。

    这桑树何止蚕蛾喜爱,我也爱,我爱那桑叶下的果子——桑葚。树老,叶壮,桑果甜美,如一条彩色的粗毛毛虫,上面皱起无数小颗粒,紫色的甜腻,红色的微酸,青色的干瘪还不能吃。外婆采桑叶的时候,总不忘替我摘一把,裹在宽大的桑叶里带回来。而我瞬间就把美味消灭,像涂了紫色的口红。外婆又叮嘱不能多吃,怕败胃口,坏了肚子。

    但是对于蚕蛾,外婆总是希望它多吃,一般早间采完桑叶回来,喂一次。把桑叶搁置在阴凉处,午间睡起来又喂一次。至晚间的时候,桑叶有点发干,外婆就喷点水,桑叶又舒展他的活力。再喂一次。

    蚕种不过是细如眼屎的黑卵,随着气温升高,孵化成米粒长的小虫,小蚕身子还不如米粒粗。短短几日功夫,就蹦了厘米左右的,身段越发的粗壮,至吐丝时节,他的腰身甚于筷头的规格。蚕儿要历经四次脱皮换衣才行,每一次都是使劲的贪吃,身段涨的不能再涨了,蚕蛾的胃是从头到尾,只见他通体发绿,齐腰身。最后蚕蛾终觉得旧衣服勒着他腰身,拼命的褪下来,又觉得是不是脱衣服消耗的体力太多了,就要消停几日不食。哎,她是累的吃不下了。或者是害怕,吃的太多把新衣服撑破了。隔了几日,皮长老,他又疯狂进食。要说吃货,怕蚕是第一了。不死不休。

    说来这货,真是好命,非但没死,还以另一种形式超脱了。当她身体由绿变灰白时,终于停口了,外婆把他们一条一条请到编织好的干草绳上。在生长的过程中,每夜都是蚕蛾食桑叶的沙沙声,有时候仿佛一曲和谐的奏鸣曲。然最后的光景却是安静。安放在草龙上,外婆将不再管他,一般要等7日。而我等不了7日,每日都去看,第一日它的房子还稀疏,你还可以透过薄薄的白丝下,看见他蠕动的头颅。第二日,第三日就看不见了,我摘起一个白果,着急给外婆报告喜讯。外婆总是看也不看,淡淡的回一句:还不成。我不信,外婆让我用手捏一下外壳,是软的。我终又放回去,直至第七日,外婆拿起白茧,用手上下晃动,听得见响动,面露喜色,才让我们摘下。看着满筐的白茧,怎么也不明白,蚕蛾吃下去的是绿色,长得也是绿色,难道吐出来的丝儿不该也是绿色的吗?

    最终这些白茧被镇上的蚕茧站收购走了,蚕茧如何又变成五颜六色的丝绸,我就不知道了。但是蚕茧卖了就有了盐巴钱,猪肉钱,凉鞋钱,仿佛镇上所有好东西都可以去拥有了。蚕,有春蚕,夏蚕,秋蚕,外婆就随四季更替忙碌着,但是春蚕质量最好,售价最高。连文人也偏爱,诗里不是说: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,其实哪一季的蚕不是这样呢?